雪山、古寺与心灵的归途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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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原的风裹挟着凛冽与苍茫,像一把无形的刻刀,在旅人的面颊上镌刻着远行的印记。车子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入措普沟时,天色尚早,远山如黛,云层低垂,近得仿佛伸手就能触碰,却又远得永远无法真正抵达。我带着一颗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来到这里。措普沟,这个藏在川西深处的秘境,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——草原辽阔,雪山巍峨,寺庙静默,一切都像是被神明精心安排过,又像是亘古以来就如此存在。 草原:绿浪无声,天地如诗 措普沟的热坑草原,不是那种一望无际的平坦,而是起伏如浪,温柔地铺展在群山之间。草色深深浅浅,远处牦牛散落,像宣纸上随意点染的墨迹,静默而生动。它们低头啃食,偶尔抬头张望,眼神平静得近乎漠然,仿佛早已看透世间一切喧嚣。 我躺在草地上,闭目倾听。没有城市的喧嚣,没有人群的嘈杂,只有风掠过耳畔的低语和远处不知名鸟儿的啼叫。天空蓝得近乎透明,云朵低垂,似乎伸手就能扯下一片。那一刻,时间仿佛停滞,人世的纷扰被这片草原轻轻拂去,只剩下最原始、最纯粹的宁静。 雪山:冷峻如神,遥不可及 措普沟的雪山,是另一种震撼。它们并不像藏地其他雪山那样连绵不绝,而是孤傲地耸立,峰顶积雪终年不化,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。山体陡峭,岩石裸露,呈现出一种近乎冷酷的美。 最奇妙的是,这些雪山在不同的光线下变幻莫测。清晨时,它们被薄雾笼罩,若隐若现,宛如仙境;正午时分,阳光直射,雪峰熠熠生辉,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;而到了傍晚,夕阳染红天际,雪山也被镀上一层金色,庄严而温暖,仿佛神明在俯视人间。 我站在山脚下仰望,忽然明白为何藏族视雪山为神山——它们太高、太远、太冷,凡人无法攀登,只能仰望。它们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慑,让人心生敬畏。 措普寺:圣洁之地,信仰如光 措普寺静默伫立,禅意深沉得让人不敢大声呼吸。其坐落在雪山脚下,白墙金顶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。寺庙不大,却格外庄严,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,转经筒被信徒的手摩挲得锃亮。 最玄妙的是寺庙后山——扎金甲博神山。形状怪异,山石纹理纵横,恍若人工雕琢。远望之,竟如一幅巨大壁画悬于天际。近看时,那山石又分明是自然生成,纹理间还生着些矮小灌木。此等景象,实在又真实又虚幻,使人目眩。我立在那里,忽觉此身渺小如蚁,而那山却渐渐高大起来,几欲倾压而下。 寺内,喇嘛们低声诵经,酥油灯长明不熄。一位老僧盘坐在佛殿角落,手中转着念珠,目光平静如水。我几欲上前搭话,又恐扰其清修,却又怕惊扰这份宁静,最终只是双手合十,默默退开。 在措普寺,时间似乎变得缓慢。没有匆忙的游客,没有嘈杂的喧哗,只有经幡的飘动、转经筒的轻响,和偶尔传来的诵经声。站在寺前远眺,雪山、草原、蓝天,一切都在无言中诉说着某种永恒的真理。 措普湖:天地间的镜子 措普寺下的措普湖,像一块被精心打磨的翡翠。湖水清澈见底,却又因富含矿物质而呈现出梦幻的蓝绿色。湖面平静如镜,将扎金甲博神山和措普寺完整地倒映其中。 站在湖边,我竟分不清哪一个是真实,哪一个是倒影。雪山在湖中的影像如此清晰,连山脊的纹理都分毫毕现;措普寺的白墙金顶在水中微微晃动,经幡的倒影如同另一个世界的召唤。偶尔有飞鸟掠过湖面,激起一圈涟漪,倒影便碎成千万片光斑,旋即又恢复如初。 最动人的是清晨。当天气放晴第一缕阳光越过山脊,湖面便泛起金色的波纹,雪山和寺庙的倒影被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晕。此时常有喇嘛绕湖诵经,他们的身影倒映在水中,与雪山、古寺融为一体,构成一幅超越时空的画面。 归途:照见本心 离开措普沟的那会,我买了一串佛珠佩戴于身。天空开始下起了些许小雪,雪山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宛如梦境。我再次来到措普湖边,小雪中的湖水更显神秘,倒影朦胧如梦境。忽然明白,这湖水为何被当地人视为圣湖——它不仅倒映着雪山古寺,更照见每个来访者的本心。 人们常说旅行能净化心灵,可真正能净化心灵的,并非风景本身,而是人在面对自然时的谦卑与顿悟。措普沟的雪山不会因谁而改变,草原不会因谁而停留,寺庙的诵经声也不会因谁而中断——它们只是存在着,静默而永恒。而我们,不过是匆匆过客,能带走的,或许只有那一刻的震撼与宁静。 回程的路上,我忽然想起一位僧人说的话:“心何须净化?不过是被尘世蒙蔽罢了。”是啊,心本澄明,只是我们走得太快,看得太多,反而忘了最初的简单。措普沟的山水并未改变我,它只是让我看见了自己。 来时路的颠簸与辗转,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意义。雪山依旧,草原依旧。变的,不过是观者的心罢了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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