岁暖长欢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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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漫上阳台时,我正给多肉换盆。枯褐的叶片落进陶盆,像时光抖落的碎金。这株被我遗落三季的植株,叶尖凝着的新水珠里,晃着半窗晚霞——原来枯萎是伏笔,等待是为了等风来,等光落,等一个重新绽放的契机。 厨房飘来藕汤的甜香。母亲守着砂锅,冰糖在沸汤里浮浮沉沉,像落进银河的星子。“你爸非说加莲子。”她转身时,围裙带扫过我手背,“说你最近心浮。”我望着她鬓角的白,忽然想起去年深秋,她蹲着挑橙子,那时背还直得像白杨,如今却要扶着桌沿。时间原是最温柔的雕刻师,在父母身上刻下纹路,也在我们心里种下懂得——爱家人,是看他们从挺拔走向佝偻,却依然觉得,他们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最亮的月光。 床头的旧相册被风掀开。二十岁的我站在毕业照里,白裙子被风掀起一角,眼睛亮得像未拆封的星子。那时总以为人生是玫瑰铺就的坦途,后来才懂成年人的世界是独自掌舵的远航:加班时的泡面,暴雨里与陌生人共伞......才明白“活着就是遇山开山,见水架桥”,不是硬扛,而是在风雨里长自己的伞,在暗夜里点亮自己的灯。当我把皱巴巴的数学卷夹进相册时突然懂了:那个深夜煮热粥、崩溃时抱自己的自己,才是最值得疼惜的英雄。 饭桌上,藕汤的甜裹着莲子的绵。我夹起一块,粉糯里浸着暖,像极了生活的滋味——不是所有鲜花都在春天盛开,不是所有河流都流向大海。就像云南的三角梅从春开到冬,西北的胡杨把根扎进沙漠三千年。只要心中有热爱,山海皆可平,无处不风景。就像敦煌戈壁滩上,夕阳把鸣沙山染成金红,画水彩的老人说:“最好的风景不在画里,在眼里,在心里。” 晚饭后,我系上压箱底的牡丹丝巾。镜中人眼角有细纹,笑起来却像春溪。我将玫瑰藏于身后,从此鲜花赠自己,纵马踏花向自由。爱自己不是物质的堆砌,是加班后煮碗热汤面,是崩溃时说“我累了”,是允许自己偶尔偷懒——像这株多肉,该歇时就歇一歇。因为懂得,所以温柔;因为珍惜,所以热烈。 夜渐深,电视里老电影的片段还在播,声音轻得像月光。我窝在床上翻书,窗外的桂香漫进来,落在茶几上的多肉旁——那株曾被嫌弃“没救了”的家伙,竟又冒出两片新叶,在风里摇晃。 忽然懂了:最辽阔的格局,是把“爱自己”活成信仰,把“爱家人”酿成传承,把“爱生活”熬成智慧。就像这多肉,枯过、荣过,依然向光;就像人生这条河,有过险滩,有过平滩,依然奔涌。 月光漫过窗棂时,我把多肉搬到月光里。风里有桂香,远处传来晚归的笑声。这人间最珍贵的圆满,不过是一半山川湖海,一半家人相伴;一半诗和远方,一半人间烟火。而所有的爱,最终都会回到自己身上:先成为自己的山,再找到内心的海;爱自己的明媚,也接受自己的破碎——如此,岁月自会温柔,人间值得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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