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“中国式”父亲

发布日期:2025-06-10 信息来源:轨道工程公司 作者:罗劲涛 字号:[ ]

1986年,爷爷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,就让父亲高中辍学到县水泥厂上班,开始了“长兄如父”的责任——一边补贴家用,一边供养2个弟弟上学。这是我高中班主任周俊讲的,他也是我父亲的高中班主任,老周和我聊天时说我的父亲很开朗,是他们班成绩中上游的学生。

可我的记忆里,父亲话很少,小学家长会上,我满心期待他听到我班级第一的反应,可当老师念出我的名字时,我看向他,他没有言语,和着掌声拿回奖状,便转身坐下,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身临其境地感受尴尬。回家路上,父亲仍旧沉默,我低头抽泣,毫无拿下第一名的喜悦,快要到家时,父亲却突然将我架上肩头,皮鞋碾碎落叶的脆响里,我发现他的眼角,分明也挂着泪痕。

高中贪玩劣性,我逃课玩电脑,与朋友通宵归来的嬉笑间被他堵在路口,父亲沉默着抽烟,用手搭住我肩膀,刚想说话,就被我把手推开,父亲指腹的茧,擦得我脸生疼。回家的晚饭,只剩下筷子碰触碟盘的声响,我收拾碗筷的时候,父亲走到我旁边说:“你想和我一样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,就早点说,家里供你读书不容易,如果不想,就回去好好上课,家里再不容易也供得起你”那一年水泥厂改制,父母双双下岗在家。

2015年除夕,我突发胃肠炎疼得直不起身,凌晨2:30,45岁的父亲背着180斤的我撞开医院的玻璃门,母亲说他在缴费处揉腰时,我正躺在床上发呆。后来,按部就班的毕业,磕磕绊绊的工作,我在项目部敲击键盘,屏幕的冷光取代了故乡的月光,与父亲的交流,除了回家过年,便只有和母亲视频通话时,镜头里摇晃着厨房的油烟与半张沟壑纵横的脸。

母亲来回的话说的都是“在做啥子,不要喝酒,少熬夜?”父亲就在旁边偶尔瞄一下,是假装毫不在意的沉默,19年东莞项目攻坚,连续几个月高强度的工作,让我的精神状态萎靡,有些迷惘。再接通母亲视频时,除了一些“在忙,好的,我很好,没啥事”就很想找个理由挂断电话,父亲在旁沉默许久说“遇事困难不要轻言放弃,当然,家里也支持你的决定。”

那一刻,屏幕里的他,仿佛又一次在凌晨背着我去医院,年老的他再次扛起“体弱”的我,依旧无比坚定。

去年,转业到社区工作的父亲,整天不是劝解村民搬迁,就是按县里的脱贫方案结对帮扶,除了累,沉默寡言的父亲也逐渐恢复“开朗”,日子仿佛也在平平淡淡的一天天变好,但,熟悉中国式写作结构的朋友,应该清楚,意外就要来了。

一次协调村民搬迁时的突然栽倒,让手术室红灯亮了五个小时,再次出院的父亲,少了三分之一的肝,也好像卸掉了这么多年的重担,真正的重新开朗起来,工作退居了二线,学会了钓鱼,再和母亲开起视频时,我来回的话说的都是“不要喝酒,不要抽烟”,父亲凑过来不耐烦地挂断视频。

遥想将来的某天我也会成为父亲,便大抵明悟了一些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,老罗这类中国式父亲的爱,好像从不是惊涛骇浪,是在你迷惘时给予你坚定的答案,是深夜医院里守护的身影,是他的背,他的手,托起来的我,此刻,父亲在阳台摆弄鱼竿,白发被夕阳镀成金线。生命的轮回里,那些藏在水泥灰与茧纹里的爱,正从时光深处,涌来。

 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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