闰六月 晴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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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明的七月,总被连绵的雨浸润着。水汽沉甸甸悬在半空,连翠湖边的柳枝也似不堪重负,垂得低低的,梢头轻蹭水面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雨丝细密如愁绪,织成一张无形的网,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潮湿的寂静里。 晴天是半年前从重庆过来的。眉宇间带着山城姑娘特有的爽利,却又藏着初到异乡的生涩。她爱极了昆明的天,蓝得那样毫无保留,铺天盖地漫过来时,让人心里莫名一怔。只是这份爱里,总缠着一缕说不清的寂寥——同事们的关系,她形容是“客气的水面”,泛不起什么涟漪;出租屋的灯亮到深夜,也等不来推门的声响;几只傲娇的小猫蜷在沙发上,与她共享一室的静默,偶尔抬头看她一眼,又慵懒地闭上眼。 早阵子闲聊,晴天轻描淡写地提过“今年农历有闰六月”,语气平淡得像说“昆明又要下雨了”。直到后来,她指尖轻点日历上两个紧挨着的“六月”,嘴角弯起浅浅的弧,像是在分享一个藏了许久的秘密:“你看,我生日在农历六月中旬,今年有两次呢。”这个夏天的额外馈赠,仿佛能把寻常日子里的棱角都熨得软和些。 生日前几天她忽然问起:“最近回不来吗?”问句来得有些突兀,听着是随口一问,又像是不确定这声邀请能否被稳稳接住。我回她:“闰六月的生日应该能赶上吧。”屏幕那头沉默片刻:“但是……老人说闰月生日是不能过的。”还没等我接话,又传来一声:“等我老了,也这么哄小孩说哈哈哈。没事啦,工作最重要。”后来晴天还是决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纪念这个闰月,她独自去巷弄里的银饰工坊打了枚素戒——染上指尖温度的金属贴着皮肤,像多了个沉默的伴,在这座流动的城里妥帖得让人心安。 熟络后,晴天会发来巷尾小吃的照片,说下班时在雨中被浇透的狼狈,讲休息日睡醒后撞见的黄昏——夕阳把云染成橘红,像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。异乡的空白渐渐被生活的烟火填补:她会准确说出哪家米线店的辣椒最香,会在加班的深夜,发现公司楼下的烧烤摊老板已经记住了她不要香菜的习惯。闰月具体的归期依旧未确定,但我们约好要去把晴天备忘录里存了半年的“昆明必吃”清单一一打卡。这些话像一颗颗饱满的种子,落在心壤深处。晴天依然像只暂歇在春城的候鸟,但羽翼在暖阳与细雨里慢慢舒展,那些曾经陌生的街景,正悄悄变成可以安心停靠的风景。 古人设置闰月,是为了让历法跟上四季的脚步,这个多出来的六月,对晴天来说就像时间特意留出的空白页,她会怎样度过呢?或许会在深夜,自己煮一碗加了煎蛋的面条,猫咪蜷在脚边打着呼噜;或许手机相册中留下湖里的荷花开了又谢的过程;或许会收到同事发来的消息:“周末去斗南花市吗?听说最近鲜花开得正好”。这闰月,就像是偶尔需要的一个停顿,让那些悄然生长的期待,在时间的土壤里扎得更深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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