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巷书简-梧桐叶下的红烛光

发布日期:2025-04-28 信息来源:建筑工程公司 作者:李静 字号:[ ]

春末夏初春城的风是暖的,裹着翠湖的水汽,在一二一大街与文林街的巷弄间游荡。我循着历史的褶皱,开启了一场与红色记忆的对话。

清晨的一二一大街总裹着薄雾,像一卷未完全展开的宣纸,墨迹在湿气中洇开。从云南民族大学的侧门拐出,抬眼便是这条以历史命名的街道——它曾叫环城北路,如今的名字镌刻着1945年冬日的血色:四位青年在反内战的呐喊中倒下,他们的名字与“一二一”一同成为昆明城永恒的脉搏。

街边的梧桐叶簌簌作响,仿佛在复述旧事。西南联大旧址的砖墙沉默地立在不远处,朱红门扉上“刚毅坚卓”的校训早已褪色,却仍能窥见战火中弦歌不辍的剪影。绕道去云南师范大学内的烈士墓前,看红领巾系满铁栏,风一吹,像无数只振翅的蝶,将少年的热血与和平的祈愿系在当下。

从建设路经过拐弯便是文林街,西仓坡6号,这座爬满藤蔓的小楼曾是闻一多最后的居所。推开纪念馆的木门,仿佛推开了一段凝固的时光。玻璃柜里泛黄的《最后一次讲演》手稿,笔锋如刀,字字铿锵:“正义是杀不完的!”墙上的红烛浮雕摇曳着微弱的光,恍惚间,我听见1946年的呐喊穿透时空,与门外银杏叶的沙沙声交织。坡道尽头,红烛文学艺术走廊蜿蜒,篆刻刀下的《七子之歌》似在低吟,那是对山河破碎的悲鸣,亦是对光明的热望。

街角,天君殿巷的红砖墙上,苏九龄的画作正讲述昆明的百年变迁。画中,西南联大的师生们曾踏过这条百米小巷——傅斯年步履匆匆,华罗庚的算稿随风飘散,林徽因的裙裾掠过砖缝间的青苔。而今,巷口的老银杏树下,一群孩童举着“红领巾护苗小广场”的木牌嬉戏,他们的笑声与画中人的背影重叠,历史的重量竟在此刻轻盈如叶。

先生坡的集市飘来咖啡香。这里的石板路曾见证科举士子的寒窗苦读,如今却被“摩登雅集”的创意摊位填满。手作匠人用扎染布料复刻汪曾祺笔下的“摩登茶馆”茶盏。
暮色渐沉时,倚在翠湖边的长椅上。对岸的文林街灯火初上,橡皮书店的“漂流书屋”亮起暖黄的光,年轻人围坐着诵读艾青的诗;卡夫卡咖啡馆的玻璃窗映出游客举着“银杏天梯”打卡的身影——那是冬日艺术节的装置遗痕,此刻却成了春夜的星轨。

风起时,银杏的新叶簌簌作响。这条街从未沉寂:战火中的疾呼、改革时的跫音、新时代的欢歌,层层叠叠地渗入砖瓦。红色记忆不是橱窗里的标本,而是巷弄间流动的血脉——在画展的笔触里,在咖啡的醇香中,在每一个驻足聆听的瞬间。

归途路过府甬道,路灯将银杏枝影投在红墙上,恍若一幅未干的水墨画。突然懂得,所谓“重建附近”,不过是让历史活在烟火里,让信仰扎根于每一寸被珍视的生活。从云大东陆园到民大莲华校区,金黄的叶浪涌过百年时光。看落叶覆住“一二一”运动纪念馆的台阶,仿佛历史与现世在此和解。

街灯次第亮起时,长春小学的随迁子女们用方言排练聂耳的话剧,他们的父母在夜市支起昭通小肉串的摊子,烟火气与书卷气在暮色中缠绵,构成城市最温热的肌理。

“博采众长,春融万物”——这条街何尝不是如此?它收纳过战火的灼痛、运动的呐喊,在新时代的褶皱里长出新的年轮。

莲花池畔,陈圆圆的传说早已风化,但池水倒映着民大附中灯火通明的教学楼,玻璃幕墙上浮动着哈尼族刺绣社团的剪影。历史在此处转身,化作少年手中的一盏花灯,照亮汤圆般浑圆的、暖融融的人间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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