柿红如火,奋斗如歌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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行到秦岭深处,空气便陡然不同了,清冽得像山涧里新汲的泉水,带着松针与腐木混合的、微凉的甜意。盘山路仿佛没有尽头,在层峦叠嶂里绕着一圈又一圈的寂寞。正有些昏沉时,眼前蓦地跳出一团火来——就在那灰扑扑的崖畔上,一棵老柿树孤零零地立着,枝头挂满了熟透的果子,那样浓烈的、毫无遮拦的红,仿佛把积攒了一年的日精月华,都在这深秋的时节,一股脑儿地喷薄出来了。 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。它不言语,只是静静地红着,便将这半片山壁都点染得有了暖意。枝条是遒劲的,黑铁似的,倔强地伸向天空,而那一颗颗柿子,便像无数盏精致的小灯笼,又像是凝固了的火苗,在湛蓝的天幕下,安静地燃烧。它们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来摘,只是自在地熟着,自在地红着,自在地准备在某个霜晨坠落,化为泥土。这是一种圆满的、丰足的寂寞。山里的秋熟,大抵便是这般模样了,不喧哗,自有声。 再往前行,那沉静的、属于山野的“圆满”,便被另一种更为炽热的“圆满”所替代了。佛坪抽水蓄能电站的工地,便像一头巨兽,蛰伏在这秦岭的腹心。先前那沁人心脾的寂静,霎时被鼎沸的人声、轰鸣的机械声所击碎、所填满。 站在那巨大的洞口,仿佛站在一个时代的入口。里头吹出的风,带着水泥、钢铁和汗水混合的、生猛的气息。洞内是另一个世界。灯光并不算明亮,昏黄地照着,反而衬得一切影影绰绰,宏大得有些不真实。顶壁是高耸的,岩壁上还残留着钻头的痕迹,粗犷有力。巨大的运输车亮着雪白的头灯,像钢铁的甲虫,喘着粗气,从身边隆隆地驶过,卷起一阵干燥的尘灰。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,像忙碌的兵蚁,附着在庞大的混凝土结构上。他们的脸上沾着灰,安全帽下露出的头发被汗水濡湿,一绺一绺地贴着额角。可他们的眼睛是亮的,在昏暗的光线下,闪着一种专注的光。 与一位老师傅搭话,他正扶着震捣棒,那“嗡嗡”的声响震得人脚底发麻。他扯着嗓子对我喊,声音得盖过这周遭的喧嚣:“黑白班哩!人歇机械不歇!锚定了十一月底,岩锚梁必须浇完!”他指了指前方那更为幽深的洞室,“那就是‘心脏’,将来安放机组的地方,马虎不得!”我问他还得干多久,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,混着灰土,成了一道泥痕,笑道:“快了,快了!看到节点一天天近,心里头有劲!”那笑容里,有种朴素的、发自内心的骄傲。这热火朝天,原来不是无序的喧闹,而是一曲有着精确节拍的交响,每一个音符,都敲在“11月30日”这个坚定的鼓点上。 我退出洞外,重新站到阳光里,竟有些恍惚。一边是秦岭的秋,是柿子高挂枝头的、静默的丰收;一边是这山腹里的“秋”,是人类用意志与汗水催生的、轰鸣的丰收。那柿子的红,是自然的、宿命的甜,带着些许的苍凉;而这工地上的“红”,是心跳的、奋斗的颜色,是滚烫的。 我想,那棵崖畔的老柿树,或许已经站立了百年。它看过山间的云来雾往,听过鸟鸣虫唱,它结它的果子,圆它的满,这是一种亘古的节奏。而今天,在这同一片天空下,在这大山的深处,一群人正用风钻与混凝土,用黑白不息的接力,谱写着一首崭新的、关于光与热的诗篇。他们也在“结果子”,结一种名为“动力”、名为“未来”的果实。 夜幕降下来了,工地的灯火愈发璀璨,像一条地上的银河。而那棵柿子树,想必已完全融入了夜色,只有它满身的“小灯笼”,还在固执地亮着,与天上的星子,与地上的灯火,静静地辉映。这秦岭的秋,便在这静与动、红与火、古老与崭新的交响中,变得无比的厚重与丰饶了。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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