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干面 | 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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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汉的清晨是从一碗热干面开始的。街巷还在沉睡中,面馆的灯却已经亮了,面馆的灯并不亮,昏黄地照着湿漉漉的石板路,跟晨雾交织在一起,倒也透着几分暖意。面馆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哥,他很少说话,只有揉面的时候会发出轻轻的喘息声,这喘息声与面团碰击案板的“啪嗒”声很应和,竟成了清晨特有的声响韵律。 热干面最绝的地方就是一定要用碱水面,老板对这个面团儿下手,好像不是在干活,而是在举行一个古老典礼。把面放进滚水里煮一会儿捞上来,沥掉水,淋上香油,这时候面条一根根分明,清清爽爽的,还没放别的调料就已经变得别有一番风味。酱料更是不用说,芝麻酱是要精心拌匀好的,老板拿着长柄勺,在大缸里的芝麻酱中缓缓搅动,那酱香味一点点地发散了出来,酱油不是寻常的东西,而是老板特意熬制的卤水酱油,再加上辣萝卜丁、香葱末、酸豆角,才算是做好了一碗地道的热干面。 清晨来吃饭的食客大多是熟客,不用多扯,一个眼神,老板就知道是“宽汤”还是“干捞”,是“多辣”还是“不要葱”,人们端着粗瓷大碗,坐着站着,埋头苦干。吃热干面得快,趁热搅拌让面条均匀地裹上酱汁。食客们吃东西吃得满头大汗,却很痛快,有时酱汁溅到衣服上,也不在乎,反倒觉得那是生活留下的印记。 我很喜欢观察这些老食客们,他们多半是左邻右舍,免不了在吃面的间隙闲聊几句,张家长李家短,但大多数时候,大家只是静静去吃面条,享受这会儿的安静,热气腾腾里,人们的脸庞都变得模模糊糊,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,倒成了早晨最美妙的旋律。 想一个休息日的早晨,我看见一位老人,穿着简单但整整齐齐,早晨来面馆吃面,他总是坐在角落里固定的位置,安安静静搅着面条,每一口都慢慢品尝,我忍不住坐在老人旁边跟他聊起来。老人是个大学老师,老伴早已过世,孩子都在省外,这碗热干面也就成了老人跟这座城最温暖的联系,老人说:“我吃了一辈子的热干面,味道一直没变,只要这味道还在,武汉就还是我的家。” 热干面看似简单,其实里头有大讲究,面条是软还是硬,酱汁的浓稠度,佐料的比例搭配,搅拌的手法,都会影响到最后的味道,武汉人对热干面的执着,几乎到了苛刻的地步,他们会给你指路三公里,就为了带你尝到最正宗的那一碗;他们会为了那家老店是不是保持水准争执上半天;他们甚至可以从那些小吃口味的变化中,品出一座城的变迁。 热干面哪里只是寻常的一碗面,那是武汉人脑海中的乡愁,是游子梦中的味道,是这座城最鲜活的心跳,漂泊在外的武汉人,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熟悉的面馆,吃一碗热腾腾的热干面,才算是到家了。 太阳慢慢升高,街面上开始热闹起来,面馆里的客人也是一茬接一茬,老板还是忙个不停,手上活儿也没有丝毫慢下来的意思,我将最后几根面条吸进口中,那股酱香味道一直未消散。 阳光正好照在身上,那面馆招牌在阳光的照射下,显得有些陈旧,但莫名让人觉得安心,这一碗热干面还是会按时等每一个需要它的人,就像这座城市,永远的包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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