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秋

发布日期:2025-08-07 信息来源:建筑工程公司 作者:刘先兰 字号:[ ]

暑气未消,蝉声依旧聒噪。我休假回到老家,清晨我带着小孩坐在小区广场边上,看那株老梧桐树的叶子边缘已微微泛黄,原来再回家来已是立秋之际。我对咿咿呀呀闹着的儿子说明天立秋了,立秋后,叶子就该黄了。我知道他听不懂,但也学着我小时候母亲跟我聊天的样子,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
巷口的王婆又在卖她自制的酸梅汤,卖着自制的酸梅汤,青瓷碗盛着,碗底沉着两颗梅核。我幼时在家常常偷喝,被母亲发现后总要挨一顿数落。现如今酸梅汤的摊子因为在各类的奶茶店、饮品店影响下冷清了许多,路过的人行色匆匆,再没人驻足喝一碗她的酸梅汤。这个卖酸梅汤的老婆婆背更驼了,数钱时手抖得厉害,或许再过两年小店就不复存在了。

昨夜下了一场急雨。今晨起来,看见墙角那丛野菊被打得七零八落,花瓣粘在潮湿的砖墙上,像被随手丢弃的碎纸片。院墙内的桂花树探过墙头,细碎的花苞藏在墨绿的叶间,要不了几日,这香气就会溢满整个院子。往年这时节,母亲总要采些花来做桂花糖,她会搬来竹梯,父亲扶着,她采花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现在身在工地,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,但每次回家灶台上的糖罐向来都是满满当当,父母总是把他们认为最好的留着等待着我们。

晌午去老周的面馆。这条街上的店铺换了一茬又一茬,只有他的面馆还在原地。他见我来了,也不多话,照例下一碗阳春面,面汤上漂着几粒葱花,面身筋道。吃着吃着,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带父亲来这儿的场景,那时他刚做完手术,胃口不好,却坚持要尝尝这家最有名的面馆,他嫌面太硬,却把汤喝得一滴不剩。老周擦着桌子,背对着我说:你父亲最爱喝我家的面汤。他还记得我们这个老顾客。

下午整理旧物,在箱底翻出一件小毛衣。是我小时候母亲织的,针脚细密,领口还绣着朵小花。我穿着它在围着桂花树学步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,我想今年的春节再回家时,儿子也可以围着这棵桂花树蹒跚学步了。

厨房的水龙头有些漏水,滴答声在夜里格外清晰。这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的那个老座钟,也是这般不紧不慢地走着。父亲常说要修,却一直没动手,直到钟停了,他才懊悔不已,只能丢掉,恍惚十多年过去,已经不是再使用老座钟的时代。

傍晚的风忽然凉了。收废品的张老头推着车从巷尾过来,车上的废铁叮当作响。他照例在我家门前停下,笑着朝我打招呼,他说“回来了呀,去我家摘橘子呀,橘子熟了”,我笑着回应“好的好的,就去,就去”。小时候,每年立秋前后,我都会跑去他家摘上一大兜橘子,今年也正好有这个机会。张老头蹲在门槛上,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孙子考学的事,我听着,不时应和几句,他的皱纹里夹着汗珠,在夕阳下闪着光。

天完全黑下来时,起了风。老桂花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晃,像在诉说什么。我坐在藤椅上,听树叶沙沙作响。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又很快归于寂静。隔壁家的电视声隐约可闻,是在放一出老戏。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与温馨,这是家的味道。

立秋了,不知老桂花树明年是否还会发芽?王婆的酸梅汤明年是否还会出摊?老周的面馆明年是否还会飘香。我们都在这年复一年的立秋中,一点点长大,一点点遗忘,又一点点记起。

夜深了,我关上院子里的灯。月光透过桂花树斜斜地照进来,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。这道线慢慢移动,就像岁月无声的脚步。我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,忽然明白,所谓立秋,不过是在提醒我们,有些东西,就像这夏末的蝉鸣,听着听着,就没了。







打印本页 关闭窗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