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的灰灰菜

发布日期:2025-05-23 信息来源:轨道工程公司 作者:袁瑜 字号:[ ]

饭桌上,母亲招呼我多吃一点灰灰菜。我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小时候,我和母亲傍晚散步的场景。在春天里的马路两旁的埂子上长满了“野菜”。春雨过后,开了一整片小黄花,有的时候在马路上混凝土块的缝隙里也有灰灰菜的身影,无趣的马路上也充满春天的气息。但也因为灰灰菜顽强的生命力,侵占了其他作物的生长空间,农户们并不喜欢它,灰灰菜变成了杂草,没有作用的,都想把它清除掉。

我夹了一筷子灰灰菜送入口中。那味道并不特别,带着些微苦涩,却又透着一股清甜。母亲的手艺向来如此,简单的食材也能做出令人回味的滋味。她坐在我对面,眼睛一直盯着我的筷子,看我吃下第一口后,脸上便浮现出满足的笑容。

“好吃吗?”她问。

“嗯。”我点点头,“还是小时候的味道。”

母亲听了便高兴起来,絮絮叨叨地说起她是怎么找到这些灰灰菜的。原来她特意去了城郊的一片荒地,那里还保留着些许野地的模样。她说现在城里人都不认得这些野菜了,年轻人更是连见都没见过。“你小时候可爱吃这个了。”母亲回忆道,“每次散步看见都要摘一把回来。”

那时候,每逢周末,母亲总会带我去田间地头挖野菜。她总是一眼就能在杂草丛中辨认出鲜嫩的灰灰菜,教我如何采摘最顶端最嫩的部分。回家后,母亲将灰灰菜洗净,焯水后,或凉拌,或清炒,简单的烹饪方式,却能让我品尝到大自然最纯粹的味道。

“现在咳嗽好些了吗?”母亲突然问道。

我这才想起,这顿饭的起因是我的咳嗽。工作太忙,一直没时间好好看病,咳嗽拖了两个月不见好。母亲在电话里听说后,便执意要我回家吃饭。“灰灰菜清热。”她在电话里说,“你小时候咳嗽,吃了准好。”

“好多了。”我撒了个谎。其实咳嗽依旧,但我不忍心告诉她。

“现在城里很难找到灰灰菜了吧?”我试图找话题。

“可不是。”母亲叹了口气,“到处都是水泥地,连个缝隙都不留给野草。我去的那个地方,听说也要建商品房了。”她顿了顿,“你们年轻人现在吃的都是超市里的菜,哪有我们那时候的新鲜。”

我想起办公室里的盆栽,那些精心培育的观赏植物,每周都有专人打理,却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。而灰灰菜,在混凝土的夹缝中也能蓬勃生长。

饭后,母亲执意要我带些灰灰菜回去。“已经炒好了,微波炉一热就能吃。”她把一个保鲜盒塞进我的包里。我看着她佝偻着腰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突然想起小时候读过的童话:母亲为了救孩子,不惜变成一株植物。灰灰菜粗糙的外表下,藏着怎样温柔的心?

回城的路上,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,儿时曾经长满野菜的田埂,如今都变成了整齐的绿化带,观赏植物在风中摇曳。灰灰菜这样的“杂草”自然没有容身之处。

到家后,我打开母亲给的保鲜盒。盒子里还有一张纸条:“记得少熬夜,多喝水。”字迹有些颤抖,不如从前工整了。

我突然觉得喉咙发痒,忍不住咳嗽起来。这一次,咳着咳着,眼泪就下来了。

第二天清晨,我在阳台上发现了一株不知名的野草,从瓷砖的缝隙中顽强地探出头来。我蹲下身,轻轻抚摸它带着细绒毛的叶子,犹豫着要不要拔掉它。最终,我决定让它继续生长。

也许,在这个规整的城市里,我们都该留一点空间给那些倔强的生命,就像母亲执意为我保留的那份记忆中的味道。灰灰菜的滋味,是苦涩与清甜的交织,是过去与现在的连接,是那些被我们忽视却始终存在的、朴素的爱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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